《我不需要別人的祝福》 23, Jun 2005 18:32

         八月酷暑,烈日當空,我仰首東際,望向那片湛藍,只有天邊一團團塔狀的白雲翻滾洶湧著。


什麼是我的動力?
什麼正驅使著我忘懷過去,走向前去?
什麼又是我堅持不墜的信念,執著不移的夢想?

蜿蜒在崩塌峭壁邊的小徑,忽上忽下散亂棄置的石板和斗然橫亙無法輕易跨越 的深谷,紊亂了我的思緒,我似乎再沒法真切掌握到路基的走向與定位,蓋天 的茅草混雜先驅植物該有的尖突棘刺,刺眼陽光自喬木疏稀的葉縫穿入,灑下的卻是滿地的泥濘污淖,無風的空氣凝結起整個空間的燥熱,午后幾隻紅嘴黑鵯的喵嗚聲彷彿叫出了我內心深處的忐忑不安。

「這是我的夢想!」我露出堅定的眼神。
「那只是單純的妄想!」她撇了撇嘴道。

言語的傾軋彷若聳天的巨岩和連綿數里、一傾直洩谷底的碎石,而那鄙夷的態度竟同奔騰溪水的洶湧壺起一連串或大或小的漩渦;我呆視水花四濺的豔白和潭水深邃的碧綠,試圖抬起微顫的雙腳,小心翼翼在鬆軟易碎的斜面上踢踏出步階來,兩旁絲毫沒有任何把手點,幾株摧折斷裂的倒木深陷於泥流當中,虯盤的巨根也無能抵擋被吞噬的悲劇...

為什麼總要質疑,好像自個再不相信曾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和曾信誓旦旦許下的承諾及曾經剖心知交的夥伴好友...
又為何總在衝突、詰難的背後,我選擇了退縮、逃避,而非迎上前去...

谿風乍旋,小砂石的鬆脫滾落帶動更多更大的石塊和沙泥,稀稀零零的聲響瞬間凝聚成滔天巨響,宛若萬馬奔騰般馳向下方溪谷,半邊山壁就在嘎然停頓的靜默中,硬生生被擰成兩半‧塵霾飛舞裏,成群驚起的山辣椒如此刺眼醒目,鮮豔血紅如似汩汩泌出自我手掌、膝蓋的液體‧ 捂住創口,我努力嘗試忘卻隱隱傳來的灼熱刺痛,但莫名的恐懼卻油然昇起...

顫危危緊貼住陡懸的崖壁,我大口大口喘息氣想保持思緒的澄明─早已沒有回頭的退路,眼前卻必須再三跨越略為寬距的山溝,而不斷掉落的小沙石似乎預告著再次的崩解─谿風依舊旋飛,霧靄就同鬼魅般緩緩自谷底昇起襲來,水氣與寒意化成白茫茫一片頓時將我籠罩....

我還能後悔嗎?
難道如今我又要用淚水和哀號來掩飾自我能力的不足?
我還有藉口嗎?難道既往所有的錯誤、過失都是非戰之罪、與己無關?
是不是都已毫無退路了,我還是執扭地堅持自己、自以為是的活著...

我的髮上、眉睫之間有薄薄的水珠,白色的霧氣同海潮般開始翻騰律動,一點一滴模糊四周,模糊我的視野..
彷若置身在另一空間,渾沌、詭譎的氣息,靜寂、凜冽刺骨的空氣,我像隻陷入麥芽糖的螞蟻,死命掙扎四肢、蠕動軀體‧ 那天領隊會議的情景倏忽閃過腦際:她還是充滿冷酷不屑的神情,雙臂盤環;而他則是譏諷的嘴臉、挑釁的口吻、苛刻的言語;其他人不是無言以對,就是吱吱喳喳反對一如嗡嗡飛舞的蒼蠅;我噙著淚,轉身快步離去...

「哈!祝你幸福囉!」依稀間,有人輕蔑地調侃。
我該承認錯誤是吧!?
我該用一種羞愧內疚不已的口氣,大聲地說出我的愚昧無知是吧!?
還是我該涕泗縱橫、伏地跪拜地討饒,祈求周遭的同情與諒解?

無名火起,心頭充斥著一股怨恨與忿忿不平,似乎再無力跨越前方這鬆軟易碎的地形,也不願相信自己還可在其中尋出條能夠佇足通行的路徑。
呸!我啐口痰,在矇矓僅有的視野裏,一邊環視身處的環境忖度著下一步的動作,一邊迅速地包紮手掌、膝部的傷口..前方霧氣中隱約可見的山溝危機四伏,頭頂見方藍天裡突豎而出的陡峭懸岩便更顯沉穩厚實、容易掌握‧數條藤蔓沿岩層褶縐的左面匝繞,我回頭望了望早已消失在煙塵、霧氣的來時小徑,決定從此放棄腰繞,強攀越上稜線再做打算...遠方山坳傳來幾聲山羌吠鳴;我搓揉雙手,擰了擰耳朵,重新將心思投注於頭頂岩層的節理、褶縐..

或許我不應再忱於過去、迷失自己。
我當堅信自我的判斷、不悔當初的抉擇。
我該充滿自信地笑著說:我不需要別人的祝福!

谿風再起,在垂直的峭壁上,我不需再擔憂步履的崩塌易碎。
仰望藍天,我一步步遠離這異常濕冷刺骨、另人膽寒的空間。
稜線!稜線就在陽光灑下,與湛藍交界的頂巔。


我知道這是場新的搏鬥,但我也深信,在稜線那頭我當可以再次找回失落的路徑,─心目中那條蜿蜒迤邐而過中央山脊的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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