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愆戀與誑局》 02, Nov 2007 02:27

         

總在等待某個人的出現，
期待某些事的發生，
想像著某種時空、某個場景、某樣情境…


雖說如此沒錯…
但，那如同汪洋大海般的寂寞，卻是怎樣將人淹沒？
每個孤獨等待流星的夜晚，總是怎樣籠罩黑暗？
詩人說：山是凝固的波浪，
是麼？那何時我還能再次與妳一同沉浮。

十一月，是屬於風的季節。

從今天算起，整整一個月，雲會乘風而來，
在島北的湛藍天際，勾勒一條條白色棉絮狀的繾綣。

而這個時候，就是該上山的時候。

二十歲的前後，我經常在想，
馱起大背包，腳蹬厚跟鞋，
再牽起另一個人的手，
走過遍野飛散的芒花、走向滿山墜舞的楓紅、走入整林搖曳的蓊鬱。
執刀無懼窮山惡水，含笑縱橫重巒疊翠，
是多麼浪漫的一件事！

在那些時刻，
指北針微微顫抖、汗水沿頭巾滴落、
陰影將兩個並排的頭形暈在地圖的偏左側，
接著，隨關山大斷崖的恐龍岩昂首煙霧矇矓中，
陽光轉彎處灑下干卓萬的十八連峰，
攜手遠眺義西請馬至，右斜朝向丹大山，
然後衝下九華瀑布的白練橫飛，
再一同循陶塞峰延伸到巴奈良、馬比杉山的稜線，
讓石洞獵寮口崩塌在馬太鞍溪右岸，
以及一條鐵鍊橫亙碎石，串起玉山北峰的重堆霧淞。


沒有人一起爬山的日子，
我就窩在沙發看電視，
一部接一部港片穿插轉換，
沒有結局也沒有開始，
彷彿迤邐而過、穿越林脈深處的種種…
就像日以繼夜在螢幕上演的不同故事。

黃埔灘頭、意氣風發的丁力對著許文強許諾，
陳浩南猛然捶了山雞一拳，古惑仔開始瘋狂血併街頭，
食神手拿糖漿糊弄成一字記之曰心，
星仔自拍自介影片想拜入師門，
佛山無影腳踢出「男兒當自強」也踢出「愛老虎油」，
英雄本色、至尊無上、新不了情、墮落天使、
東邪西毒、威龍闖天關、新鹿鼎記....

起初，
我頂不喜歡有星仔的電影，
我愛看到劉德華故做無情的瀟灑不羈，跨上FZR重機，竄出車陣。
而周潤發叼根牙籤、手持雙槍的倔強表情，
或是翻開底牌時展露的吞天霸氣，
才真正讓我萬分著迷。

經過這些年，
山爬多了，片子也看多了…
會讓我熱淚盈眶、無法抑制的，居然是周星馳的電影、《大話西遊》，
在劇中一個個搞笑白濫的橋段與對白，
隱約浮現的畫面，竟是如此巧合又熟悉，
似乎對應著自己爬山的過程中，
倏忽錯過、沒有牢牢抓住的
…曾經的..
…某樣情境、某個場景、某種時空。

「曾經有一份真誠的愛情放在我面前，我沒有珍惜，等我失去之後才後悔莫及！
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
如果上天能夠給我一個再來一次的機會，我會對那個女孩說三個字...我愛你！
如果非要在這段愛上加個期限，我希望是一萬年！」

王家衛手裡脫胎換骨的金城武，
好像在重慶森林裡，說過類似的話語。
而在某個山頭，某個紮營點的火堆邊，
我也曾故做認真地一字不差，
在某個異性隊員的耳邊喃喃細語。

悟空：你又想怎麼樣? 賤人!
紫霞：你又明不明白我已經不再是神仙了!
我只明白一件事：愛一個人是那麼地痛苦!

的確！
真正的爬山是痛苦的，
那種如同愛著一個人很深很深的痛苦。
在一天陡上一千六百米，淋著傾盆大雨卻獲知今晚缺水後，
還必須在懸鉤子叢理出個營地，而且還沒有乾材可以生火，
我就曾苦撐著刺痛難耐的膝蓋邊爬邊咒罵自己：賤！真是他媽的賤人….
不過，第二天凌晨摸黑爬起，
我還是會乖乖套上濕透的鞋襪，
依舊執刀砍向眼前另一座山頭，
然後非常享受荊棘刺突在身上掛滿鮮紅顯眼的傷口，
一如每回愛一個人那般無怨無悔的執著。

同樣的，
爬山時會有很多的東西，可以證明自己來過這裡、那裡，
甚至可以用來保留存續，藉以懷念、記憶，
所謂的愛情也是。

我就在郡大社隘口央的大樹上刻個「天」字，
史前四蹄獸則描繪在河岸旁的石穴裡頭，
把撿拾自長稜的松果當成千里迢迢稍信用的相思豆，
甚至是濕滑碎岩不巧一絆摔傷了的肋骨，以及架上蒼白泛黃的山羌頭，….

悟空：不要跟我說這種廢話，我說過你認錯人啦!
紫霞：那這串金鈴是在哪買的?

每座山都擁有我青春狂飆的愛情，
每一個物品、每一種符號，每一句言語，每一樣表情，
也都有各自的意義，
誰想要否認，
都沒有權力也沒有效力，
只有時間可以驗證真正的結局。

當朱茵飾演的紫霞仙子，捨命為悟空擋下牛魔王的鋼叉。
奄奄一息躺在悟空的懷裡時，她氣弱浮絲地說著，
「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踏著七彩的雲彩來娶我，
我猜中了前頭，可是我卻猜不著這結局!」

抱頭痛哭失聲的臭猴子、絕望地哀嚎。
因為動情違背誓言、頭上的緊箍咒狠狠緊縮，
破腦般的痛楚，不得不鬆手放開真相大白後的摯愛，
同樣的,當年…
站在丹大吊橋頭，
回望丹大社、頻頻呼喚再見時的我，
最後也猜不到是這樣的結局。

至尊寶：要不要我把心掏出來給你看啊!
紫霞：不用，我自己來！

「波耶玻羅密！」
至尊寶開啟月光寶盒，
為的是找出殺了摯愛、白晶晶的兇手，
沒想到..愛人是自刎而死，
而穿梭五百年時空後，
自己內心最大的遺憾與不捨，
卻竟是另一個女子。

白晶晶：你怎麼那麼像…
至尊寶的心：椰子是吧！以前也有一個女孩也這般說過。
…..
白晶晶：那麼請問你，他最喜歡的人是不是我呀？

面對重重山巒的當口，
是曾經有那麼一個人影烙印在心頭，
似乎也曾有個人不顧一切地惦記著我。
然而，
往昔的倔強恍若是一場鬧劇吧，
我自認的那些執著
終究不過是場虛妄而已。
我沒有皈依、也不能西天取經，我只是變回一個人而已。

至尊寶還是變回了悟空，
重新面對無邊無垠的沙漠，
只能穿過圍觀鄉民的喧囂，
最後回覷一眼城牆上擁吻的男女，
而後，就是戴上緊箍咒，
以及又是無邊無垠的沙漠。

有沒有愛過，再也不是重點。
就如同…那山、那些景、還有逐漸改變、消失的、每個人的背影。

而不再上山的如今，
我只能窩在沙發、抱著靠枕、凝望螢幕，
看著不定時就會重播一遍又一遍的相同場景─
夕陽武士在城牆上一把抱住女孩，深深一吻，
接著背景音樂響起、讓陰鬱低沉、歷盡蒼桑般的男人嗓音暈開，
慢慢暈開在我的客廳、我的耳際，永遠回蕩在我的心底……



從前現在過去了再不來，
紅紅落葉長埋塵土內，
開始終結總是沒變改，
天邊的你飄泊泊雲外。

苦海翻起愛浪，在世間難逃避命運；
相親竟不可接近，或我應該相信是緣份。

情人別後永遠再不來(消散的情緣)
無言獨坐放眼塵世外(願來日再續)
鮮花雖會凋謝(只願)但會再開(為你)
一生所愛隱約(守候)在白雲外(期待)


《一生所愛》
作詞：唐書琛 作曲：盧冠廷　編曲：盧冠廷　演唱：盧冠廷